诗歌很大程度上是历史的血肉,它的出现往往能让很多枯燥乏味的历史,变得更加鲜活和形象,也能让读者更加体会到历史背后的故事。
就如有着“诗史”之称的诗人杜甫,他晚年写下的一首诗,短短四句,却记载了盛唐到中唐四十年间的沧桑巨变,读来有一种再读大唐盛衰史的感觉。
这首诗就是长风今天要给大家分享的《江南逢李龟年》。
《江南逢李龟年》
杜甫
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。
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杜甫非常幸运,因为他生在了“开元盛世”,目睹过“昭昭有唐,天俾万国”的盛世雄风;他也非常不幸,因为他经历过国破家亡,亲离子散的"安史之乱"。
大唐的盛衰的曲线,几乎和他的人生高度重合,故而他笔下的诗歌,是那段历史最好的见证和重现。
大历五年,年迈潦倒的杜甫,从岳阳流落到了潭州。
正值暮春,微风拂过,艳阳霞光里那花儿纷纷落下枝头,又被行色匆匆的路人踩入泥土中,结束了它绚丽而又短暂的一生。
杜甫只是看一眼,便摇摇头的继续独行,生活的压力,旅途的苦楚,让他早已没有了伤花惜春的精力了。
他不知还要漂泊多久,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。
他从卖艺杂耍之处走过,也未在酒香四溢的酒楼停留,街边卖力吆喝的小贩没有引起他的注意,香气扑面的红袖歌姬也吸引不了他的目光。
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……”,突然一阵美妙的歌声在街头上空飘扬,飘至杜甫耳中,让他全身一愣。
这歌声太熟悉了,杜甫循着歌声疾步而去。独在异乡能听到故人的声音,如何不让人激动。
杜甫拨开人群极力地向前挤,一个两鬓斑白、面容憔瘦、怀抱琵琶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。
一曲未毕,歌者已是几度哽咽,不能自持。围观之人,又有几人落泪,几人叹息。
一曲罢了,众人还是散了,唯有杜甫老泪纵横地慢慢走近男子。
杜甫认识他,他曾经长安城里王公贵人的座上宾,每次演唱就能得到成千上万赏钱的歌神李龟年,如今却落到街头卖唱的地步。
江南的风景正好,却衬得故人相遇的两人更加凄凉,一时百感交集的杜甫,便写下了这首著名的诗。
“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”
我们曾经在岐王的宅邸经常见面,我也有幸崔九的堂前多次聆听到你的歌声。
诗的前两句,杜甫用最平淡的语气,回忆起了那个最美好的开元盛世,流露出了对曾经的眷怀。
“岐王”和“崔九”,一个是玄宗的弟弟,一个是玄宗的宠臣,都是当时的王公贵族,他们经常会邀约社会各界名流,在家中举办隆重的宴会。
杜甫用“寻常”和“几度”两个词,看似随意,实则精准贴切。
一是说明自己和李龟年是要好的故人。二是表达这种事在开元盛世时,本就是理所当然,司空见惯之事。
透过这两句,我们很轻易的就能想象到那盛唐气象,开元盛世。
如果前面两句表达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之意,那后面两句就流露出了“物是人非事事休”的感觉。
“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”
如今江南风景正好,我在落英缤纷的暮春时再度与君重逢。
这两句回到现实,两人多年后在远离故乡的江南重逢了。
语言虽平淡,内涵却很丰富。这江南的风景是好,但终究不是故乡,也不是长安,这就衬得此时重逢的两人更加凄凉。
两人都亲身经历过安史之乱,感受过国破山河碎,众生流离失所的痛苦。
曾在高门豪府受人追捧的李龟年,早没了往日的恣意潇洒,如今只能到处卖唱换取薄金生活。
而杜甫早已不是那个高谈诗文,阔论国策的小杜了,他就是一个年过花甲,连生活都没有保障的漂泊潦倒之人。
一个老诗人,一个老艺人,在那个风流儒雅的岐王和崔九早已死去,那个"开元盛世"已一去不复返的时候“又”相逢了。
简单的一个"又"字,仿佛四十年举重若轻地划过,但其中的沧桑苦楚,伤感悲哀,只有亲历之人方懂。
整首诗结束了,只有短短28个字,这相逢的两个人,心中那如潮水般的感慨,好像什么都没说,却又仿佛什么都告诉我们了。
我们读懂了这首诗,就能读懂那四十年之间的世境离乱,年华盛衰,人情聚散,沧桑巨变了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,当时只道是寻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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