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相逢,初见最盛,久别最浓。
沈从文的《边城》,曾经说过,“相遇就是这样,看似没有道理,其实早有安排。”
这种安排,像极了近些年火爆全网的“世间所有相遇,都是久别重逢。”
人这一生就是这样,兜兜转转,走走停停,说不定在某个地方再次相遇。
尤其是久别重逢,初遇时有多美好,重逢后就有多动容。
而这种心情落到古人的笔下,更显唯美与感动。
今天,我们就穿越历史的风尘,一起感受那些久别重逢的美好。
那就一起品味以下八句诗,看看哪一句能写进你的心坎里呢?
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—秦观《鹊桥仙·纤云弄巧》
世间最痛苦又最古老的异地恋,莫过于神话传说中的牛郎与织女。
他们无法长相厮守,只能在每年七夕,在鹊桥上相会。
盈盈一水间,已是牛郎与织女能相见的最近距离。
他们之间的距离,不是山高水阔,而是天人殊途。
这种爱情的考验,更为严酷,也更见人心。
所以他们的久别重逢,注定了圣洁而美好,永恒又脱俗。
在这样一个秋风袅袅、白露为霜的七夕之夜重聚,就已经抵得过人世间千千万万的相会。
刹那即永恒,说的就是这种惊天动地的爱情吧。
哪怕只是片刻的相聚,在他们彼此心里已经成为永恒。
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,抱着这种矢志不渝的爱情信念,哪一次重逢又岂能不是胜却人间无数呢?
今宵剩把银釭照,犹恐相逢是梦中。
—晏几道《鹧鸪天·彩袖殷勤捧玉钟》
“从别后,忆相逢,几回魂梦与君同”,在这首《鹧鸪天》里,晏几道一语道破了离别之人期盼重逢的热切心情。
现实中无法相见,就在梦里千万次把你追寻。
可真到了美梦成真的时候,又开始患得患失。
于是词人点亮银灯一遍又一遍地端详,唯恐是在梦里与心爱的恋人重聚。
这种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,只有经历了长久离愁别恨的人,才能懂得。
害怕这一切美好转眼成空,其中的无限思念与爱恋,尽在不言中。
这种相似的情感,正如司空曙所言,“乍见翻疑梦,相悲各问年。”
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
—·王国维《蝶恋花·阅尽天涯》
春有约,花不误,年年岁岁不相负。
春意正浓,花开正好,而你能如期而至,这是最美的约定。
但王国维阅尽天涯离恨苦之后,发现当年的那个绿窗人似花,早已零落如许。
原本重逢的欢喜,竟然无端勾起了这些年离别时的旧恨。
因为自己远走他乡,心爱的女子红颜已老,朱颜黯淡。
王国维不由得惆怅起来,人世间最留不住的,就是镜子中逐渐衰老而无法挽回的容颜,还有从树上不断飘零的落花。
王国维久别重逢,懊悔自己无端错过了花期,也错过了女子的青春。
这不是喜新厌旧,这是对女子青春与生命的尊重。
王国维姗姗来迟,这一定不是最美的约定,但一定是最好的爱情。
因为,他的久别重逢不只为了宣泄思念,还有对女子青春与生命的爱惜与尊重。
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—杜甫《江南逢李龟年》
汪曾祺在《人间草木》写道:
“那一年,花开得不是最好,可是还好,我遇到你;那一年,花开得好极了,好像专是为了你;那一年,花开得很迟,还好,有你。”
这种相遇,不管花开得或好或坏,也不论花开得或早或晚,只要遇到你,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。
这种感情,放在恋人之间,是浪漫,是钟情。
但到了杜甫笔下的久别重逢里,就成了盛世不再、繁华难续的唏嘘与悲痛。
杜甫与唐朝著名乐师李龟年过往相聚,要么是在岐王府邸,要么是在崔涤堂前。
可多年后久别重逢,又是在江南暮春的三月时节,正是落英缤纷、芳草鲜美之时。
这在闲人雅士的眼里,正是江南最美的时节。
可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杜甫心里,这并非是人间好时节。
因为最好的时节,应该在开元盛世的江南里,应该在好友李龟年出入皇族贵戚的豪门里。
而不是在这盛世不再的当下,好友李龟年沦落在江南的落花时节里。
这样的久别重逢,有对故友飘零的疼惜,有对国事凋零的痛惜,还有对人世无常的叹惜。
人生不常见,动如参与商。
今夕复何夕,共此灯烛光。
—杜甫《赠卫八处士》
宋代诗人郭应祥说,“偶然相聚,最是人间堪乐处。”
这种意外重逢的喜悦,杜甫的笔下也有描绘。
杜甫与故友卫八处士阔别二十年重聚,他内心的喜悦怎么也按捺不住。
世事茫茫,朋友之间也难以相见,就像天上的参商两星,互不相见。
而今天何其有幸,竟然让他与故友一起在灯光下重聚,秉烛夜谈,何其欢乐。
“夜雨剪春韭,新炊间黄粱”,在这样的美餐盛情下,杜甫只能醉酒相陪,方能化解离殇。
“十觞亦不醉,感子故意长”,友情有多深,酒杯就有多深,十杯不醉,千杯不倒。
仿佛这样,杜甫才能将这次的久别重逢里享受到极致,珍惜到极致。
一生大笑能几回,斗酒相逢须醉倒。
—岑参《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》
岑参笔下的久别重逢,就像他一贯的诗风,豪迈纵横。
杜甫不愿意喝醉,是为了能真切感受到友人的情意。
而岑参与河西幕府的故交重逢,则要欢饮达旦,不醉不归。
毕竟,相见难,重逢更难,人生难得有开怀大笑的机会。
那就不如纵情高歌,痛饮醉倒,一起感受凉州的风萧萧、夜漫漫。
浮云一别后,流水十年间。
欢笑情如旧,萧疏鬓已斑。
—韦应物《淮上喜会梁州故人》
金庸说,红颜弹指老,刹那芳华。
其实经不起岁月洗礼的何止是如花美眷,还有漂泊已久的陌上人如玉。
诗人韦应物与阔别多年的梁州故友在淮水重逢,亦喜亦悲。
自从多年前分别以后,他们各自过着宛如浮云的漂泊生活。
这十年岁月凋零,就像大江东去,永不回返。
可喜的是如今重聚,我们还能欢笑如故,言笑晏晏。
可悲的是我们早已两鬓斑白,岁月不曾饶过我们每个人。
我们多么希望,他日久别重逢,你我别来无恙。
他日再相逢,清风动天地。
—贯休《古离别》
世间的久别重逢,大都悲喜相加。
而贯休笔下的久别重逢,则充满了禅意。
贯休本就是一个诗僧,他知道人间离愁别苦就像美酒,容易惹人醉。
但他告诫自己与徒弟,“伊余非此辈,送人空把臂”,风月情浓,都已与他们无关。
他只希望他日重逢,彼此之间就像清风徐来,清澄静谧,了无挂碍。
这些久别重逢,或悲或喜或空灵,总有一种我们会遇到。
但不管是哪一种,都是人生的幸事一件。
因为只有与欣赏或喜欢的故人故交相遇,才叫久别重逢。
与那些不喜欢的人遇到,多半是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
此去经年,愿我们想见的人,山水永相逢。
而这远远好过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初见惊艳,重逢亦然。人间幸事,不过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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