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”。
对于一个没到过杭州的人来说,杭州的美是多种多样的。
杭州的美是一种诗意的美。是“杏花烟雨江南”的细雨如丝,杏花初绽;是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月荷花别样红”的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;是“水光潋滟睛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”的湖光山色,烟波浩渺。诗词歌赋的描摹,使杭州的美,美成了一种意象,每一个中国的孩子都被这个朦胧的意象启蒙、引领,对江南、对杭州的无限向往,成了一份挥不去的乡愁,是每一个人必须到达的心灵的故乡。
映日荷花杭州的美是济世情怀的美。白居易,苏轼,他们以文人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继往圣之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的济世情怀,为官杭州期间,清淤疏浚,兴修水利,把西湖从湮废的边缘拯救了回来,六井通,西湖畅,清水遍全城,使杭州跃居为当时全国第一大城市,成为欧阳修笔端“邑屋华丽,盖十万余家”的江南富庶之地。“最爱湖东行不足,绿杨阴里白沙堤。”白堤、苏堤,交相辉映,成为彰显文人济世情怀的两座千年丰碑。
杭州的美还是神话传说的美。明代冯梦龙的小说《白娘子永镇雷峰塔》,叙述了南宋年间,白蛇精白素贞与许仙的爱恨纠葛,白娘子的故事就此拉开帷幕。小说中的白娘子妖艳,魅惑,“妖”气弥漫,迷惑许仙,偷盗金银,最后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。
千娇百媚的白娘子在漫长的口口相传的叙述中,白娘子的形象逐渐丰满、鲜活、完美起来,报前世许仙的救命之恩,给了白娘子动机的合法性;与许仙一起游走江湖,悬壶济世,给了白娘子行动上的合理性;为了丈夫和孩子,不惜触犯天规,水漫金山,最终被压在雷峰塔下,又赋予了她们爱情强烈的反抗精神和悲剧性,时光流转,白娘子也实现了从妖到仙到神的华丽转身。
白娘子的故事,体现了中国老百姓最朴素也最终极的价值观念:不以圣人之姿入圣,而以凡人之身超凡。即便你是妖精,你心存善念,扶危济困,爱护家人,我们都会拥戴你,把你奉为神灵。
许仙与白娘子怀揣对杭州、对西湖的无限想往,今年暑假,我和女儿终于踏上了江南之旅。只是没想到,在西子湖畔,雷锋塔下,我们竟与两段美丽的爱情不期而遇。
我们走走停停,一路南下,到西湖时已是傍晚十分,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湖面,碧波画舫,满目含翠,西湖美景尽收眼底。我和女儿不顾旅途劳顿,在酷暑的裹挟之下,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奔断桥而去。
“西湖美景三月天,春雨如酒柳如烟。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手难牵……”
来到西湖,人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期盼,就是在烟雨蒙蒙的江南,泛舟西湖,赏断桥残雪,观雷峰夕照,凭吊那一段感动了千年的爱情。那些千回百转的盼望,那些反复吟咏的意象,此刻都已生动鲜活地摆在眼前。
只是我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,到处是滚滚的热浪,喧闹的人群。大汗淋漓之下,一丝遗憾油然而生。不经意间,却抬头看到一弯新月斜挂西天,与之相伴的正是清晰明亮的金星。忽然记起当天正是七夕,好巧好巧,一个夏天了,因为天气的原因,都没有真正像样的看到过一次星星。眼前的景色,有了星月相伴,也变得更加妩媚与生动起来。
天渐渐暗下来了。又是不经意间,在这车如流水的繁华都市,在这华灯齐放的西子湖畔,蓦然抬头,看到织女星与牵牛星就那样赫然地高挂银河两岸,再回首,却见雷峰塔掩映在丛林之后,流光溢彩,熠熠生辉。
心中瞬间充盈了满满的欢喜与感动。我的家乡有一座大贤山,山脚下,清澈的沂河蜿蜒流过。隔河相望的是悬崖峭壁上的织女洞与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牛郎庙。织女洞始建于宋代,后经历代重修,青砖灰瓦,朱门绿窗,远远望去,在缥缈云雾之中,似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空中楼阁。织女像临窗端坐,与对岸牛郎庙里的牛郎隔河相望,“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”。这里,便是有“在地成形,在天成象”之称的牛郎织女传说的发源地。
牛郎织女传说发源地——大贤山织女洞我们从牛郎织女的故乡出发,七夕之夜,来到西子湖畔。天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,人间许仙白娘子浪漫邂逅:人间天上,西湖沂河,江浙之地的繁华都市,山东腹地的偏僻山村,飞度了千山万水,在此交叠,相逢。恍惚间,我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,置身于许仙与白娘子、牛郎与织女的爱情神话之中,他们眉目如画,就这样衣袂飘飘地向我走来,熟悉而又亲切,就如我的旧朋故交。
牛郎织女白蛇传是了是了,童年的记忆突然间排山倒海涌上心头。在我还是个懵懂小儿的时候,他们便曾用那么撼人心魄的故事完成了爱的启蒙,生动地诠释了关于爱情的亘古不变的永恒主题:爱,便是生死相许,天上人间不离不弃的坚守与真诚,便是牛郎织女所向往的共居寒窑,“你挑水来我浇园”的北方田园牧歌式的农耕生活,便是许仙白娘子所追求的漂泊徙居,悬壶济世的南方烟柳繁华之地的商旅生涯。
原来,他们的爱情,竟是如此的平凡,无非就是我们充满烟火气的日常生活,一饭一蔬,一丝一缕,难得的,是他们对爱的忠贞与坚守。传说已经远去,当爱情脱下华美的外衣,从神坛落入凡尘,实实在在摆在我们面前时,有谁,能够如他们一般用一生的坚忍与付出去守护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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