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是公历的四月,实际还是农历的晚春。天气向暖,百花凋零,但是晚春有一种美叫做绿水青山。最是春水晚来潮,此时间春水碧涨,天清气和,万木滋润,最是春水有波波如眼的潋滟之时。此时虽然草生池塘,但是还没有到荷花萍叶满湖面的时候,所以晚春最美,美在动人春水。
“春水溶溶,春山漠漠,淡烟浅罩轻笼。
危楼阑槛,掠面小东风。
又是飞花落絮,芳草暗、万绿成丛。
闲徙倚,百年人事,都在画船中。
故园,无恙否,一溪翠竹,两径苍松。
更有鱼堪钓,有秫堪舂。
底事尘驱物役,空回首、社燕秋鸿。
功名已,萧骚短鬓,分付与青铜。“吴潜《满庭芳·春水溶溶》
这首词需要慢慢地品读,因为人在画船上。通常晚春天气晴和,人们才开始近水,尤其是古代的三月上巳节后,因为那个时候,春水不冷,可以用它直接洗手洗衣,而上水面饱览湖光山色也正当其时,因为不会觉得寒气逼人,反而阳和之气,春水之清,可以带走许多冬天因冷而生的疾病。
在春天晴朗的湖面,看见春水在太阳下溶溶金波,远处春山漠漠,湖面水气形成轻薄的远烟,是一种身心的心旷神怡。那湖面的风也是暖和的,所谓吹面不寒杨柳东风。从船上看两岸,此时正是晚春。有柳絮飞起,绿重红稀。正是柳树成荫,万木生绿,所以从湖面看岸上,那是绿树如明芳草暗,好个万绿成丛。
在这样闲适的春游里,靠着船上的阑干,自然思绪飞舞。仿佛百年人生如水,都在弹指间。但是他乡再美,也敌不过家乡此时的景色呀。
那家乡此时有溪水翠竹,山路苍松,可以垂钓,可以务农。由他乡春水想到故园山居,人虽在春水湖上,心却飞向了最真实的家园。所以他叹了一句,人生是为什么要劳碌奔波,背井离乡,常常只能看着燕子和大雁年年返家?
让我忘记那些功名吧。就算是拥有,又有什么趣味,剩下老去的面貌,回不去的家园,来,且对着茫茫春水,醉一杯思乡酒。
吴潜是和辛弃疾一流的爱国人物。他身居高位并不是想回就回。而且曾经贵为丞相,主理军机。正是心有故乡,心有山河,所以他坚持和一些反战派斗争,成为南宋抗元的中坚力量。最后被贾似道毒死。故乡成为永远回不去的家园。但是这首春水词,写出了他热爱山河和家乡的深沉感情。
“长桥春水拍堤沙。疏雨带残霞。
几声脆管何处,桥下有人家。
宫树绿,晚烟斜。噪闲鸦。
山光无尽,水风长在,
满面杨花。”宋朝仲殊《诉衷情·长桥春水拍堤沙》
晚春时候,降雨增多,从冰川上头融化的雪水慢慢推往了下游,所以在南方很常见的就是春江水满,潮打两岸。那一阵又一阵的潮水拍打着春江的沙滩。此时是雨后的黄昏,天边一道彩霞铺向了江面。半江瑟瑟半江红。
忽然听到了笛子和乐器的响声,原来长桥下面还藏着人烟人家。
这必是江南的长江边上,有六朝遗迹,宫墙绿树,倒映在水上。这黄昏里别有一种黄昏的美,看,那斜阳处,还飞动着柳絮,它们都镀了金色的浮光。
这必然是盛世的作品,因为看得到瑰丽的烟霞而不是晚春的伤感。果然诗人是北宋名僧,盛世山水,平和清丽。尤其是敏感的僧人,时代的印记也总会藏在诗里,同样是诗僧的苏曼殊则有乱世颠沛气。
“春水满江南,三月多芳草。
幽鸟衔将远恨来,一一都啼了。
不学鸳鸯老。回首临平道。
人道长眉似远山,山不似长眉好。”宋朝赵长卿《卜算子·春水满江南》
这是一首旖旎的晚春词,充满了春天的柔情和对爱人的爱。那深浓的春情和欢喜在舌尖心上。春水满江南,这个满是视觉之满更是人心之满,那春水滋润茁生无尽萋萋芳草。而中国古代,芳草之绿而绵延就代表了相思。
那黄鹂杜鹃在此时不绝地呼叫,仿佛是将离别到情怀和感伤都化作了声音。
我站在这半山道上,也惆怅自己没有效仿鸳鸯和你双宿双飞,前面是漫漫前途,后面是越来越远的家园。我怎么不思念你。
都说春天的山水如美人,最是养眼养心,人们都说远山如眉,春水如波,可是俺就觉得,这再美的春山,没有你的眉毛真切,这够美的春水,也不像你的眼睛动人呀!
春水满江南,只是因为心中还有更美的有情人,连带这江南春水春山也滋润得如饱满的色彩化不开了。
一切景语都是情语啊!
“春水满池塘,春风吹柳。
春草茸茸媚晴书。
春烟骀荡,春色着人如旧。
春光无限好,花时候。
春院宴开,春屏环绣。
春酒争持介眉寿。
春衫春暖,春回遏云声透。
春年常不老,松筠茂。”宋叶景山《感皇恩·春水满池塘》
这首词让人欢喜,因为几乎每句都有春,数了数,居然有十二个春。但是毫不觉得累赘,反而如同一颗糖,越吃越甜。春水满池塘,通常是晚春,而在湖边宴会也集中在暮春晴和之时,所以可以肯定这是在晚春时候的家庭聚会,其中一个人还是寿星。
春水池塘上春风吹柳,春草茸茸春烟迨荡,春色如新春花正好,春院春筵,春酒春歌,春衫春舞,祝福主人松竹长寿。
这让我想起冯延巳的《长命女》,春日宴,绿酒一杯歌一遍。不过那是夫妻情人间的祝酒,这首词更像是给家庭带来繁荣的中年长辈祝寿,更加有一种富贵温馨。
尤其难得是每句都带了“春”,虽然不见得是精致的艺术作品,但这种有心隔了千百年,也会让我们感动那种心意吧。
你也试试你的笔,看在一首诗词中,你能够自然地,嵌入多少春“字”?
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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