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言绝句简称“七绝”,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一种一种体裁,属于“近体诗”范畴,全诗只有四句二十八字。七言绝句起源于南北朝时期乐府民歌,在唐代发展成熟,成为诗歌的一种经典体裁形式。七言绝句虽然篇幅短小,但内容别有洞天、精彩纷呈,因其短小所以对语言功力的要求更为严格,它讲究声律平仄结构,故抑扬顿挫,朗朗上口,宜于低吟高诵。
唐代著名的诗人大多都是写作七言绝句的能手,如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刘禹锡、杜牧、李商隐、王昌龄等,他们所作七绝数量高而且质量优质。如:李白的“云想衣裳花想容”、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,刘禹锡的“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”,杜牧的“烟笼寒水月笼沙”,王维的“劝君更尽一杯酒”,李商隐的“君问归期未有期”……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千古名句。
作为诗圣的杜甫在七言绝句方面的名声却大不过李白、刘禹锡、李商隐、杜牧等人,蘅塘退士所编的《唐诗三百首》仅选了杜甫的一首七言绝句收录,难道是杜甫不擅长写七言绝句吗?当然不是。
杜甫被选入《唐诗三百首》的七绝就是下面这首《江南逢李龟年》。
江南逢李龟年
岐王宅里寻常见,
崔九堂前几度闻。
正是江南好风景,
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虽然仅有一首七绝入选《唐诗三百首》,但其分量却很重。清代杨伦在《杜诗镜铨》中称赞说:“子美七绝,此为压卷。”子美,是杜甫的字。
另外,乾隆皇帝在敕编《唐宋诗醇》中说:
言情在笔墨之外,悄然数语,可抵白氏一篇《琵琶行》矣。“休唱贞元供奉曲,当时朝士已无多”,刘禹锡之婉情;“钿蝉金雁皆零落,一曲伊州泪万行”,温庭筠之哀调。以彼方此,何其超妙!此千秋绝调也。
将杜甫此首七绝评为“千秋绝调”,的确如此!这是真正能懂得诗的人才能品评出来的。《江南逢李龟年》是杜甫七绝中写得最好、最至情、最有蕴藉的一首,虽然只有28个字,却饱含着丰富深厚的时代生活内容,世态炎凉、世事无常、变迁更迭在平淡的28个字都呈现出来了。
可见,并非杜甫不擅长写七绝。众所周知,杜甫最擅长写的是律诗,尤其是七言律诗。杜甫的七律对仗工整、语言精练、风格沉郁顿挫,他的七言律诗是历代诗人、文人学习的典范。七律写得那么好的杜甫,怎么可能不擅长写七绝呢?只是与七绝相比起来,杜甫最喜欢写的是七言律诗,因为七律可以写进更多的内容,作为现实主义派诗人,忧国忧民的诗圣,七言律诗才是最适合杜甫表达情感的诗歌体裁。
回到《江南逢李龟年》这首七绝,它是杜甫在安史之乱之后流离到江南,遇到同样流离的昔日宫廷乐师李龟年的时候所作。与李白、杜牧、王昌龄等诗人的七绝比较起来,杜甫此诗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因为它的内容更为深刻!
前两句“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”是回忆过去与李龟年在一起相遇相聚的时候,那个时候在岐王府邸、崔九府邸曾数次听到李龟年奏乐歌唱。这些都是唐朝开元盛世时期的美好回忆!透过这些回忆片段,读者依稀可以想象到盛唐气象。杜甫此时用平淡的语言娓娓道来,语言看似很轻松寻常,而蕴含的感情却很深沉凝重,这正是杜甫诗的特点。
末两句“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”,将回忆拉回到现实当下情景。杜甫对李龟年说:“过去我们相遇的时候都是在官家府邸宴饮玩乐唱歌的时候,如今却是在江南异乡颠沛流离中相逢。”过去有多么热闹,而今就有多么落寞!正如清代胡本渊在《唐诗近体》中所言:
“世运之治乱、年华之盛衰、彼此之凄凉流落,俱在其中。”
江南的“好风景”依旧,而开元盛世却已经成为过去!风景越好越美,越反衬出身世的飘零、乱世的衰败。
历史沧桑巨变,都浓缩在了这28个字之中,短短的四句诗蕴含着无限的感慨,一个人的命运,反映出一个时代历史的变迁,而杜甫却用这短小的体裁装进如此丰富而深厚的思想内容,达到了举重若轻,浑然无迹的境界。可见,杜甫七绝的功力如他的七律一样,已经到达超凡入圣的境界!令人赞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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