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师长之精力｜悟性命之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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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文学回顾录》
第二十三讲唐诗（三）
木心陈说
众人听课应当是甚么态度？两句老话：
正心由衷，阳明兼得。
前一句好解。后一句，“阳”，做为的意义；“明”，灵巧、主张、态度的意义。
赓续讲杜甫。《秋兴》八首，一向受敬仰，为杜甫老年登峰造极的杰做，况且是长诗。杜甫自道“晚节渐于诗律细”，史见各家议论，莫不停尽赞赏。我觉得惋惜的是，掌握在文字上求精工，意象僵涩。而个中最高的境地，仍是帝皇、天、传奇，因此料到华夏历代墨客的形上境地，老是高不上去，离不开治国平天下之类。
杜甫是华夏诗圣，贝多芬是德国乐圣，广博渊博，沉郁嘹后。贝多芬老年的做品与杜甫老年的做品比拟，贝多芬就远远领先了。
想想惧怕。假使我生在唐朝，生在中华民国前任何一个朝代，何如也许冲破诗的文体，自开新路？绝、律、词、曲的宿命限制性，不管怎么不能与音乐同飞行。我写过古体诗词，晓得旧瓶装不了新酒，而当代诗中的情操意象，古代人绝对不行设想。
再推广下去，人类的高尚崇高，绝对在于精力糊口，在于小量的精力贵族，亦即天赋和天赋的挚友（观赏者）。
哈姆雷特的近侍，是霍拉旭（Horatio，又译做霍雷肖）。前次刘军电话入耳我提起霍拉旭，趣味大发，就哈姆雷特与霍拉旭的关联谈了一个多小时。他说彷佛是久不冲凉，蓦然洗了个开水浴，又给冷水淋了一遍。
哈姆雷特是天赋，霍拉旭是天赋的挚友，谁也少不了谁。两者关联，是天赋和挚友的关联、灵巧和做为的关联。
哈姆雷特临死时，霍拉旭要自殉，哈姆雷特说你得活下去，把这件事奉告众人。”霍拉旭批准了，天赋死了，天赋的挚友为天赋做证，乃至也许说，艺术家是经过挚友的手才把礼品捐赠寰球的。
所谓史家、评家、收藏家、媒体宣传家、吹奏家、指示家，都是天赋的挚友。长远的挚友，后来老练了，正式成了天赋，挚友又来了——挚友中，有的人后来老练，激昂为天赋，这即是天赋的家谱。
有诗为证。请看杜甫《咏怀遗迹》：
摇落深知宋玉悲，风致儒雅亦吾师。
怅望千秋一挥泪，萧疏异代不同时。
山河故园空文藻，云雨荒台岂梦思。
最是楚宫俱磨灭，舟人指引到今疑。
宋玉是屈原的弟子，为师长写过赋——最后为徒时，是天赋的挚友，后来自升为天赋。杜甫年幼时，不敢自比屈原、宋玉，可是个钦慕者，到了他写这首诗时，无疑是大墨客了，决不在宋玉之下。但杜甫仍是称宋玉为师。
再下来，又有一个杜甫的弟子（挚友），步了这首诗的韵：
流散春秋不自悲，山川造化非吾师。
花开龙冈谈兵日，月落蚕房做史时。
萧疏中道多文藻，富贵晚代乏情思。
印迹渐灭瑶台路，圣人不指常人疑。
这此华夏墨客写这首诗时，二十四岁，诗境已开辟为尼采型的自强人了。
或曰：“你有甚么资历在讲文学史的功夫夹进自身的诗？”我答：“请允许我做天赋的弟子和挚友。若是杜甫还在，我会把我的诗寄给他。”
温州的夏承煮师长，号称近百年第一词家，浙江大学华夏文学系教学。咱们长谈、通讯，他屡屡寄做品来，都写“木心仁兄匡正”，他快近六十岁，我那时才二十几岁。
我之因而在教室中有时夹进自身的诗文，用心是：古典、古代、昔人，与咱们相隔远了，火腿虽好，有的未免有哈喇味。罐头食物固是老牌名牌，但我把自身当生菜色拉送给众人开胃解腻，用心不行谓不好，老吃客很爱好生菜的。
韩翃《寒食》
春城无处不飞花，寒食东风御柳斜。
日暮汉宫传烛炬，轻烟散入五侯家。
寒食节的声明有多种，最有据的是记念介子推，示意晋文公的悔意。去掉这个典故，寒食，很美。一年中有一天吃冷食，游戏赏春，多好。惋惜后来不做兴了。
唐德宗特赏此诗，韩翃本是小官，德宗提高他为驾部郎中知制诰，特殊在委派状上写了此诗，批道：“与韩翃。”由于那时江淮刺史也叫韩翃。
这首幸亏纯记回顾，不发主意，而含义似颂似刺。韵节、色彩、景象，天衣无缝。
寒食，天下禁火，唯天子答应特敕国都街中燃火，近贵宠臣也分到这份“膏泽”。“轻烟散人”，太监走马传烛。“五侯”，有两说，一是东汉外戚梁冀一族，二是东汉桓帝阉人单超级。
不以唐而以汉入诗，一是拉开间隔，二是暗寓讥诮。我以为这是最有“唐风”的一首诗。若是只选一首来代表“唐诗”，我保举此首。
从史料看，白居易（—）是个进取爬的人，功名心强，但简直写得好（谈《长恨歌》、《琵琶行》，惜未记）。
杜牧《过华清宫》三首之一
长安回望绣成堆，山顶千门顺次开。
一骑人间妃子笑，无人知是荔枝来。
杜牧《江南春》
千里莺啼绿映红，水村山郭酒旗风。
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几何楼台烟雨中。
杜牧反佛，以上绝句也不表主意，纯记回顾。
李商隐（约或—约）是唐朝独一向通当代的墨客。唯美主义，巧妙主义，有时硬起来，评昔人，特殊冷酷恶毒。
《无题》四首之二
飒飒东风小雨来，芙蓉塘外有轻雷。
金蟾啮锁烧香入，玉虎牵丝汲井回。
贾氏窥帘韩掾少，宓妃留枕魏王才。
春情莫共花争发，一寸相思一寸灰。
奢侈，蜜意，崇高。首句、末句，天然，湿润。和肖邦相同，有分寸，特殊有分寸。一、二句不用对，三、四、五、六要对，尾句不用对。
《锦瑟》
锦瑟无端午十弦，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庄生晓梦迷胡蝶，望帝春情托杜鹃。
沧海月明珠有泪，蓝田日暖玉生烟。
此情可待成追溯，可是那时已怅然。
我仿李商隐诗以下：
沧海蓝田共烟霞，珠玉冷暖在谁家。
金人莫论荣枯事，铜仙惯乘往返车。
孤艇酒酣焚典范，高枝月明判凤鸦。
蓬莱枯死三千树，为君重满碧桃花。
本课条记内页：“再无事，再不相关，再难，我也许弄他成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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